新浪博客

   7月23日发生在宁波至温州铁路线上的高速动车组追尾事故，正在中国大陆地区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舆论潮，人们从多角度质疑事故的原因和处置措施，控诉政府有关部门的非人道举措，呼吁政府采取相应措施，从态势来看，舆论潮尚处演变、发酵、上升趋势，甚至有视线发散、目标变换、指向更高的趋势。

    官方公布的数据显示，这次事故造成39人死亡192人受伤，仅从死亡人数来看，它还比不上7月22日发生在京珠高速河南信阳段的一辆大客车起火事故，后者导致41人死亡，并且场面亦相当惨烈，有些旅客甚至在车上就被烧至碳化程度。

    但从舆论态势来看，人们对于甬温线铁路事故的关注度，以及人们由此产生的愤怒和怨恨，都要远远超过对京珠高速上的客车起火事故。这里有非常复杂的原因。

    调查结果表明，两起事故都是“人祸”。虽然动车组事故的死亡人数比公路客车事故还少2人，但前者的复杂程度和社会制度与心理背景，却远远超过信阳公路客车火灾。

    首先，这次列车事故，发生在京沪高铁刚开通就毛病不断、国际社会对中国高铁技术的原创性和安全性纷纷质疑、前铁道部长刘志军落马于高铁建设领域的工程项目贿赂等复杂的背景之下。

    大约从5年前开始，中国铁路在时任铁道部长刘志军的管治下，开始了让全世界为之惊讶的“大跃进”时代，在过去的数年间，中国高铁陆续完成或基本完成了石太、郑西、沪宁、武广、广深、京沪、京津等几乎遍布全国的线路，尤其是铁道部规划的全国“四横四纵”高速铁路客运网骨架，以及铁道部连续进行的七次全路大提速，让中国铁路进入了癫狂发展的年代，截止目前，通车的200公里以上时速的高铁总里程已近1万公里，成为全球之最，而刘志军亦因如此发展，被冠上了“刘疯子”的外号。

    但是，在这种癫狂表象的背后，却是外界不断的质疑和指责。这些质疑包括对中国高铁抄袭德国日本技术并冒险提速适用的怀疑、对铁路工程建设质量的批评、对建设过程中设备采购与工程招投标所涉腐败问题的质疑，等等。

   面对这些质疑或批评，铁道部一以贯之地采用其傲慢态度，强词夺理，毫不承认有问题，但正是这种态度，激起了包括国际专家在内的很多人士的不满。

    就在这次事故发生前不久，刚刚开通的京沪高铁接连几天发生停车级事故，当铁道部门解释说是雷击破坏电路系统导致停车后，有人立即查证，在建设阶段，曾经有铁道部门人士信誓旦旦表明，“京沪高铁不怕雷击”。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让人们增添了怀疑。

    从某种意义上讲，不管是前不久以来京沪高铁小事故频发的情况，还是这次铁路追尾相撞事件，都成了能够证实铁道部撒谎或者吹牛的最好证据。

    其次，长期以来，铁道部作为行政管理机关和公司化运营机构两个角色集于一身的矛盾体，饱受社会诘难。人们普遍的怨言，便是铁道部借用行政权力，大搞行业垄断并且不顾乘客基本利益。在这方面，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铁道部长期实行自己制定的规则——对被列车撞死的人，每人只有300元的赔偿标准。300元=一条人命，这是民间对铁道部怨气的重要原由。

    第三，这次事故发生后，铁道部门和有关神秘部门的所作所为，让世界舆论大哗，让相关民众超乎惊讶。据报道，对场面如此惨烈、复杂的现场清理，包括人员搜救和财物清理，铁道部门只花了7个小时，尔后匆匆宣布事故车体中“无生命迹象”并放弃搜救，然后就是权力以赴保铁路开通。当开通后的动车轰隆隆从桥下的列车残骸上驶过之时，便注定了铁道部被钉到了耻辱柱上。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有关部门下令放弃搜救直接处理车体时，温州特警拒绝执行，并展开了进一步的清理，最终竟然找到了一位幸存的女孩。

    通过网上视频也可看出，在吊翻事故客体的过程中，不是有乘客行李状的物体从破碎的车窗中掉出。可是，这些还留有遇害者温度和私人物品、还留有事故证据的车体，却要匆匆忙忙被就地掩埋。

    按照国际惯例，这样的事故发生后，除了救人，铁路部门应该谨慎处置现场，在事故原因没有被确定之前，不应该清理车体和其他现场物件，否则，就永远调入了无法说清的舆论漩涡。

很多人在网上，到底是谁下令掩埋车体，没人能够回答，甚至连铁道部的人都说不知道，只知道指令来自上峰。如此神秘而不人道的做法，能不激起民众的怒火吗？

    第四，事故发生后官方的冷漠态度和官僚主义作风，也让全国民众愤怒不已。比如说，浙江省委书记赵洪祝从事故发生到今天，一直没回国；又比如说，铁道部只把其新闻发言人推向公众视野，其部级领导都龟缩在保护套里，不敢面对民众和受害者家属，连接受采访都坐在空调房间里。这样的作派，能够让人们安静吗？再比如，事故发生黄金时间过去后，检察机关一直未见有任何动静。其实从常识来判断，有着如此高科技保障的动车组，绝对不可能在诸如30年前就能很好解决的基本问题上犯错误。

    第五，事故发生后，有关机构陆续向各大大小小的媒体发指令，限制媒体报道、探寻真相，不许将事故和高铁安全联系起来说话。

    如此安排，只能表明官方有关部门已经无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人民已经被伤害了一次，政府甚至连他想喊一声的权利都要限制，这样的政府，还有“人民”二字吗？

    好在还有网络，通过网络，通过网络上的微博，全国民众、甚至有国外朋友加入进来，大家一起沟通信息，探寻真相，挖掘故事，既把有关事故抢险的质疑发布出来，又充分利用网络社交的好处，向政府高层发出了一个强似一个的声音。这声音，本身也是一种动员，让大家行动起来。

    第六，铁道部长期以来独立王国地位的坚守和巩固，让其能够肆意损害民众利益，包括在票价、买票便利性、损害赔偿规则、运输合同纠纷，等等，都让普通中国人怨言已久。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番公众对铁道部的怨气，是一种长久压抑发泄的结果，也是现实压迫和侵权的反应，更是对社会不公和官员腐败的控诉。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人怨，似乎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比如，温州市民及闻讯赶至的其他地区人们，在25日晚上齐举烛光，悼念遇难者并为他们祈福。但这种在执政党看来极其敏感甚至深感恐慌的民众集结，却足以挑动他们的神经。

    为什么素不相识的人能够在微博集结得那么紧密和大规模，为什么很多人宁愿牺牲工作也要到事发地做个志愿者？为什么很多学者都冒着被坐牢的风险说话，其实这些都是人性的因素在起作用——当政府的处置一次次适当，甚至为了保铁路运输利益可以匆地结束搜救，人们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救济。

    记得前不久，当《建党伟业》刚开始播放时，有位法学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是个很奇怪的时代，鼓励你唱革命红歌，却反对你革命；鼓励你去看建党伟业，但不鼓励你建党。”

    如此精辟之语，其实道出了当前中国社会令人尴尬的社会事情——没错，这是一个人民的政府，至少名义上是，但对于“人民”二字，永远只是抽象肯定具体否定。在这种意识形态背景下，要维护这个国家的政权，就必然牺牲部分人权。

    这，才是人怨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