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子拍摄聚集照片被送精神病院”追踪

　　本报讯 昨天，被警方送进精神病院5天后，彭宝泉和邓复华出院。十堰市委宣传部召开新闻通气会，称二人被送病院时正处发病期，按相关条例应该免责。至于两人收钱一事该如何处置，宣传部门称仍在调查。如需要两人负责，会考虑两人的病情，依法处理。

　　两人办理手续出院

　　4月9日上午，近30名十堰市五交化有限公司职工，在该市宏正酒店门口反映问题。一名参与者介绍，活动持续了约30分钟后，当地警方出动，带走了12个人，其中包括彭宝泉和邓复华。该人士表示，彭因拍照被警察带走。10日凌晨，彭宝泉和邓复华被送东风汽车公司茅箭医院精神科。警方说，两人均患有精神病。

　　昨天上午8时许，家属赶到茅箭医院，要求接回彭宝泉。

　　院方坚持认为，经过用药治疗，彭宝泉病情虽有好转，但仍建议继续治疗。因家属强烈要求其出院，医院决定让其办理相关手续出院，并强调需要出示警方签字。随后，家属到公安局办理手续。病区一位徐姓主治医生介绍，彭宝泉情况不错，能吃能睡。

　　直到下午2时许，彭宝泉家属告诉记者，彭回到家中。茅箭医院精神科王姓党委书记证实，彭已出院。

　　此前的11时30分，在家属的陪同下，邓复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离开病院。上述王姓党委书记说，邓的爱人一再要求放弃治疗，所以医院准其丈夫出院。

　　院方否认出院需警方签字

　　王姓书记表示，彭入院时，亲属不在场，有人做了担保。后来迟迟不能出院，是因为院方必须验明彭家人身份。昨天上午，彭的父亲、妻子去公安局拿到有效身份证明和签字手续，所以院方准其出院。

　　王一再强调，签字手续是相关监护人写的东西，“不是警方写的”。

　　“两人经鉴定都是精神病人”

　　十堰警方不愿讨论办案程序是否出错

　　■ 回应

　　十堰市委宣传部门在该市的燕良大酒店召开新闻通气会。通气会上，十堰市政府宣传办主任王雪峰表示，送入精神病院的病患者认定治疗，要以有资质的医疗单位鉴定结论为准。若对公安机关办案存在质疑，可向检察机关和上级公安机关反映。通气会上午11时开始，12时结束。

　　警方称仍在调查收钱一事

　　十堰市公安局治安支队队长曾化吉说，4月9日聚集事件发生后，为了判明彭、邓二人是否处于发病期，是否应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公安机关将二人送往茅箭医院精神科检查。

　　“如果公安强制送去治疗，那是违法行为。”曾化吉介绍，经值班医生诊断，彭疑似偏执性精神障碍，正处于发病期。邓疑似情感性精神障碍，亦处于发病期。

　　由于二人处发病期，按例应该免责。但曾化吉认为，收钱一事该如何处置，仍在调查。如需要两人负责，也会考虑两人病情依法处理。

　　警方称无法联系彭家人

　　警方解释说，医院在电话征得邓复华妻子同意后，决定对其留院观察治疗。因彭宝泉称无家属联系，所以无法通知其家人，将其留院观察治疗。

　　记者问及，彭家人反映，警方此前曾多次联系过彭宝泉的父亲，为何当时不联系他？

　　曾化吉说，一块送来了两个人，通知了邓的妻子，没通知彭的家人，是因为彭拒绝提供家人联系方式。另外，监护人是有顺序的，第一监护人是其父母，第二监护人是妻儿，第三监护人是政府。

　　既然第一责任人是父母，警方当时为何没有联系？对此，曾化吉未直接回答。王雪峰随即表示，可能是当时分局的人不知道彭父的联系方式。

　　警方不愿讨论办案差错

　　还有记者问及，警方认为彭宝泉逻辑混乱的依据，来自“南水北调工程由我引进”等话语，而这些并非彭宝泉所说，这是否意味着警方办案程序出错？

　　曾化吉表示，现在没必要说这个问题了，因为医院已经做出了决定，彭是精神病人。

　　家属曾多次要求领回彭宝泉，而院方称需要警方签字方可出院。

　　曾化吉否认了这种说法，称观察和后续治疗是医院和监护人决定的，与警方无关。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陈宁一

　　“如果不收钱，他们会觉得不尽力”

　　十堰被送精神病院市民彭宝泉称，帮忙需要花钱，收钱属正常

　　■ 对话

　　昨天下午，十堰市民彭宝泉受访时表示，收钱属于正常，如果拒收，上访者会觉得“我们不卖力”。

　　警察没有问其他亲属联系方式

　　新京报：出院感觉如何？

　　彭宝泉：很不错。出事前一天，刚跟家里人保证不管外面事，好好生活。结果就出事了，有点对不起家人。

　　新京报：4月9日那天你做了什么？

　　彭宝泉：当天，五交化职工到宏正酒店反映问题，我跟着去拍照，也想见证一下。拍了大概几十张照片后，我就离开了，想去买菜。走了大概500米，被警察追上，他们没收了我的相机，然后把我带回了警局。

　　新京报：只是拍照？警察说你组织打横幅？

　　彭宝泉：我只是拍照，你可以看当天的录像。走的时候，我还跟一个现场的公安局领导打了招呼，我们认识。

　　新京报：被带回警察局，做了什么？

　　彭宝泉：到警察局后，我们十几个人轮流做笔录。

　　新京报：询问了什么？

　　彭宝泉：他们问我上访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我说，看到什么和做了什么，其他一概没有回答。

　　新京报：送你去精神科前，警察说过要告诉你家里人的事吗？

　　彭宝泉：他们没有要求我提供联系方式，也没有说通知家属的事情。他们就问家里有什么人，住哪。我说我有个前妻，还有孩子，他们没问其他亲属的电话。

　　新京报：确定？

　　彭宝泉：确定。

　　新京报：你说过“南水北调和引进资金是你的功劳”？

　　彭宝泉：没有，我没这能力。应该是邓复华说的，他写了一个南水北调的文章，引进了资金。

　　第一家医院没有收我们

　　新京报：被送精神病院的经过是怎样的？

　　彭宝泉：10日凌晨两点多，他们把我带走。实际上，他们送我到的第一家医院是十堰市中医院精神病专科。送过去后，对方要求办入院手续。值班医生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你爱人哪的？能不能让你孩子来这？我说，我是建行的，妻子是人民医院的，已经离婚，不能让孩子来。然后，值班医生告诉警察说不能要我，警察就带我到茅箭医院了。

　　新京报：茅箭医院怎样收治的？有没有检查？

　　彭宝泉：没做什么检查。被送过去后，让我坐在一边等着，警察进去填病历。医生问我是不是跟我老婆离婚了？是不是拿钢丝绳套别人脖子？我都承认了。谈话不到十分钟，我提出谈话时候警察出去，他们就出去了。后来，警方跟他们谈得比较久，我也出去了。医院接收了我，名字都没问。换了病号服，我就被安排到病房里睡觉了。

　　新京报：随后就出了鉴定结果？

　　彭宝泉：第二天，一位陈姓医生说，我是一个偏执性精神障碍病人，原来在医院做过鉴定。他问我做什么工作，我说没工作，在家带孩子上网，跟朋友聊天。

　　躺在床上，有病人歪着头看我

　　新京报：里面是什么样子？

　　彭宝泉：我住的“兴奋室”，里面有11个人，一边5个，中间夹一个，他们四肢被锁在床上。我跟邓住一个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有精神病人站在我床边歪着头看，很恐怖。

　　新京报：医院如何治疗的？

　　彭宝泉：第二天上午，他们给我吃药。上午两片，晚上多几颗，吃后头昏，脚发飘，一站起来就心跳。我身体好，吃点药没关系。我曾假装吃药，被他们发现了。

　　新京报：什么时候断的药？

　　彭宝泉：吃了两天药，第三天不让我吃了，态度变客气了。医生说这两个人特殊，不给吃药了。

　　新京报：谈过出院的事吗？

　　彭宝泉：第三天，医生问我是不是有病，我说没病。医生说精神病人一般都说自己没病，我说警察花钱在你们医院做的假鉴定。他说要找家属核实下情况，我问家属有权把我接出去吗？他说不行，要通过警察。我就拒绝回答了。医生每天来查房，有时候问我，现在精神怎样？我说跟以前一样。

　　新京报：你曾做过精神鉴定？

　　彭宝泉：当时我遇到一个案子，为了逃避法律责任，家人让我做鉴定，说如果是精神病就能出来。鉴定出来后，警方不愿意，又找了武汉的机构鉴定，结果是限定责任，还是坐了牢。

　　不收钱，他们觉得我们不尽力

　　新京报：你和邓复华为什么收了别人钱？

　　彭宝泉：当时犹豫了很久。不想收的，他们来找我们帮忙，我觉得不一定做得成，所以就拒绝，但他们觉得不收钱，我们就不尽力，我们就收了。邓当场给了我5000元，现在钱还在家里。我觉得收钱也正常，主要是交通费和复印费等，我们跑相关部门很多次了。

　　新京报：警方说你跟聚集的人一起吃饭预谋。

　　彭宝泉：是去吃了饭，晚上七八点，他们打电话一定要叫我去。饭桌上谈了第二天的事情，当时他们没说带横幅。

　　新京报：警方说你让上访者带横幅，策划了这个事。

　　彭宝泉：我没有让他们带，也没策划。他们搞了这样多次，还要我策划？他们来找我，主要是觉得我们笔杆子厉害，给他们写点材料。

　　新京报：他们(上访者)找你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彭宝泉：他们的代表，是我的一个哥哥，几年前的上访途中，突发脑溢血成了植物人。后来，他们来找我帮忙，我就接受了。

　　新京报：为什么帮别人？

　　彭宝泉：起初，我觉得我很惨，但后来上网发现还有比我惨的，我就想帮帮别人，感觉这也是在帮自己。